安说,“先吃哪个?”
澧兰接过碗,笑道:“一起吃啊。”她浅尝了一口面,道,“很好吃,谢谢。”
孔安道:“你照顾我这么久,这是我应该做的。”
澧兰心里有些酸涩,她不想他是为了感激做这些。但是她又不能多说什么,即便是出于感激,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她已经是受宠若惊、谢天谢地了。她无法再要求更多。
澧兰看着他的侧脸,问道:“你不想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
孔安切好一块蛋糕递给她,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澧兰接过蛋糕,放在桌子上,道:“不,这个愿望,说出来才会灵。”
孔安的十指僵在桌上,沉默片刻,道:“是什么?”
澧兰坐直了身体,想了很久,方才鼓足勇气,十分郑重地说道:“孔安,我的愿望是,能看到你的脸。”
眼看着他依然沉默,澧兰忍不住补充道:“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些,看你,更清楚些。”
孔安微微蜷起手指,握成拳,放回腿上,轻声问道:“真的吗?”
澧兰斩钉截铁地说:“真的,我想看到你,看到真实的你。”
孔安微微抬眼,漆黑的睫毛轻轻颤抖,他仿佛被“真实”二字触动,逐渐有了勇气抬起手来,放在耳后,犹豫片刻,缓缓摘下了口罩。
澧兰紧张地盯着他的侧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在口罩完全离开他的脸的那一刻,他缓缓转过头来,迎上她的目光,陌生而平静。
澧兰的心却在那一刻顿住了。她看了他很久,一动不动,然后低下头去,拿起了那块蛋糕。
甜香的奶油在她的嘴里失了味道。她默默地咀嚼着蓝莓的果肉,却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她的心绪已经乱了,她不知道孔安看出来了没有,她很怕他会看出来,但她又无法掩盖那一瞬从心底萌发、充盈于神态的感觉,她难过极了,却第一次觉得眼睛干涩,满腔地悲痛没有化作泪水敲击她在多次修补中日渐敏感和脆弱的皮肉。
孔安说,他如今的样子会吓到她。这是真的。
澧兰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喜欢他。这是假的。
澧兰却不愿意承认,她说:“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想到他从前的样子,会有一种很深很深的失落……不仅是失落,还有痛苦、悔恨,恨我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接近他,恨我遇到的为什么不是从前的他。”
孔安当然能够察觉到,从澧兰那片刻的失神中,从她眼里划过的惆怅中。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澧兰生命里最为漫长的那餐饭后,孔安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收起碗筷往厨房走。
澧兰看着他的背影,再也按捺不住,跑过去从背后拥抱住他,道:“孔安,谢谢,谢谢你。”
孔安非常礼貌地回了句:“不客气。”
在这一瞬间,在这个亲密的拥抱之中,他们却仿佛回到了最初、最疏离的关系,像普通的陌生人那样,在一刻短暂的交际后发出各自礼貌的问候。
那以后,澧兰极力地想要忘记那个瞬间,忘记自己在直面孔安真实容颜的那一刹失态。她努力地维持着与他原来的关系,她待他依然温柔、依然体贴,是街坊朋友眼中的最佳女友。孔安也似从前般顺从地享受着她的爱与付出,一切都很平静。
直到有一天,澧兰搭同事的顺风车回家,远远地看到他站在阳台上,第一次没有跟他打招呼。
同事看着澧兰奇怪的神情,隔着车窗问她:“他就是你的男朋友?”
澧兰远远地望着孔安伤痕交错的脸,低低地应了声:“嗯。”
同事有些惊讶,知道不该多言,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一丝感叹:“他真的伤得很重。”
“嗯。”澧兰点点头,没再回头看同事一眼,便径自上了楼。她不敢去看同事的目光,不管是讶异的、同情的,还是惊恐的、嘲笑的,等等,她都不想去面对。
澧兰已经察觉到,她越来越难以直面自己的心绪。
那天,她上楼进屋后,沉闷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她把晚饭做好,在餐桌边摆筷子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句:“你怎么不戴口罩了?伤口遇风不好。”
孔安依然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你之前不是说,伤口闷着不好吗?”
澧兰的心咯噔一下,感觉被人扼住了喉咙,整个呼吸都被紧闭了。她抬起头来,看着阴影里孔安日渐暗淡的轮廓,心想:她完了,她彻底完了。
那天晚上,澧兰辗转难眠,她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她觉得孔安会离开她,她觉得她将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于是,她穿上衣服下床去,走出房门,守在孔安的卧室前,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孔安一打开门就看见她抱着腿在门口坐着,这场景又令他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画面,他看着澧兰,很久都没有开口。
澧兰也看着他,她一夜都没有睡,却没有丝毫的困意,她扶着门墙站起来,说:“孔